怀旧不应该属于年轻人。但是，对于年轻的学人来说，“怀旧”是一项和学术研究同等重要的工作。它让年轻学人得到慰藉、鼓励和前进的力量，也让年轻学人找到重新出发的灵感和勇气。

  在这本小书中，我们所选的这些文章不仅有对师辈的敬意，对学术传承的敬畏，对学术方法的阐发，也有字里行间的“此时无声胜有声”。这些文章不仅仅是单一的对师长的敬意，其实还包含了两代人之间的学术对话，学术道路的碰撞、汇流，而这些需要读者诸君自己去构建语境，将这些平躺在纸上的宋体字还原成一个个立体的历史场景、一个个生动的历史过程。

  说今天是一个“大师远去”、“学术碎片化”的时代，大概算不上大放厥词。这并非是简单指责当代学术混局乱相，而是说我们这个时代的学术内在的评价标准在激烈变化之中。与以前的“权威时代”不同，有人可以一言九鼎，争议随之慢慢化解。现在大家的学术水平难分高下，内心里未必谁就服气谁，要么是大家面子上过得去，一团和气，要么就是针锋相对。既然有立场之争，也就难免掺杂着意气之争。本来争论是好事，可争论一旦被牵扯进所谓的“心机”、“态度”，反而失去了之前的问题意识。因此，当下最容易出现的现象就是，学术论争往往无法沿着既有的问题框架进行，而是言在此意在彼。既然争论无法深入，那么只能在一些“态度”、“心机”上打转，造成学术论争越来越失去自我规范和自我约束。

  学术与世风之间的互为影响在中国学术传统里早已不是新鲜话题，但是，不同的时代语境可以激发起这个时代人的具体的而又丰盈充沛、生动活泼的现场感，将自己的语境重新注入到这个主题当中去。钱穆在一次题为《学术与风气》的演讲里，结合当时的学术风气感叹道：“康有为、章太炎、梁启超、刘师培、王国维诸人，岂不是我们这一时代之大师！但实由前一时代所培植。我们这一时代，若无此数人，将会更感黯淡，更无光彩。”他说，世风极大地影响了学术，学术反过来又可影响世风。对于每个以学术为志业的人来说，所能做的只是“博学于文，行己有耻”。守住了“知耻”的道德伦理底线，学术的生态则有慢慢恢复、慢慢成长以至于繁茂的希望。钱穆对他的时代学术界的批评，自有一番“与其诅咒黑暗，不如点燃灯火”之意。

  面对学术的碎片化与人文心灵的萎缩，“顾所来径”往往有“继往开来”的意思。这也是我们追寻二十世纪学术薪传的原因所在。薪火传承本是动人的风景，希望也能构成继续前行的资源。

《另一种学术史：二十世纪学术薪传》

张春田 张耀宗 编

南京大学出版社

2012年1月出版